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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青石浅茶何为安】二




湖上漂着一艘华丽的画舫,船上绘着各种图案,有虎有蛇,让人看得眼花缭乱。小孩儿们跑向了湖边,看着这艘船,都张大了嘴,露出羡慕的神情。船动,他们也都跟着跑起来。更有些胆大的,往船上掷着花。

谁不知道,这艘船是寅国公程家的。

程家有三子,大儿子程启思在朝为官,儿女双全。二儿子程启律四处游历,吟诗做赋,也颇有名气。三儿子程启安尚未加冠,但在学堂中很受先生青睐,将来肯定会有一番作为。他生性爱玩,程家又宠他。他想要什么,能给的程家绝不吝啬。就在他去年生辰,程父买了一艘画舫给他。

程启安闲着没事就喜欢叫上自己那些朋友,在船上谈天论地,欣赏风景,偶尔也会作诗填词。就算是不认识的人,若是合了程公子的眼缘,也可上船同游。

“言公子!言公子!”程启安从船里探出了头,一眼就看见了岸边的清衍。

程启安让船靠了岸,对清衍道:“言公子,赏脸上船同游吗?”

清衍微笑道:“家中还有事,怕是要扫程公子的兴了。”

程启安的笑僵在了脸上,尴尬地咳了两声,又笑道:“无妨,改日也罢。我们相识不久,但在下很钦佩言公子。”

“多谢。”清衍作揖。随后,他看了看天,将手中的油纸伞递给了程启安,道:“天色有变,等会儿会下雨。”

程启安没接过伞,疑惑地看着清衍。清衍弯腰将伞放在船上,转身走了。

程启安看着清衍的背影,愣是好久没反应过来。

过了一会儿,晴天转阴,果然下起了丝丝细雨。

程启安坐在船里,看着手中的油纸伞,出了神。



清衍独自走在雨中,任雨打湿了身体,也丝毫不想躲避。他扯下一片树叶,在手中揉搓了许久,直到手中流出了绿色的汁液,他才把揉成碎末的树叶扔向了一旁。

那张脸,和言谦秋一模一样,连笑起来的时候,都一模一样。

也是在雨中。

清衍缩在屋檐下,望着眼前的倾盆大雨,无奈地呆站着。潲进来的雨把他的衣服打湿了不少,他不禁打了个寒战。

这时,一人撑伞跑着,不断向四处张望,看到了清衍,便向他跑来,与他同站在屋檐之下。

这么大的雨,打伞和没打没有什么区别。言谦秋全身都湿透了,他不断地喘着气,收了伞。看着一旁的清衍,气道:“这种天气你偏要跑出来做什么?”

清衍笑道:“你才是跑出来的,我是走出来的。”

言谦秋一时无言以对,只是冷哼了一声。过了一会儿,又道:“你若是病了,又得花我的钱去医。”

清衍道:“不医也罢,又死不了。”

雨渐渐小了,言谦秋撑起伞,把后背对着清衍,蹲下道:“上来,湿了鞋要生病的。”

“你呢?”

“我身体好,无妨。”

他全身都湿透了。

言谦秋背起了清衍,从湿透的衣服里传出温暖的感觉,清衍将他抱得更紧,清楚地听见了他粗重的喘息。只听言谦秋低声道:“蠢货。”

清衍便咬了他的肩膀一口。

后来,清衍没病,言谦秋那厮却病得厉害。

清衍笑了。

突然,头顶没了雨丝,转过身时,程启安站在他的身后,为他撑着伞。

程启安刚要开口问些什么,清衍先道:“我在等人,但他失约了,我很生气。”

“这几日学堂所见,在下还以为公子是个豁达之人。”程启安笑道,见清衍神色未变,程启安忙道:“我开玩笑的,公子别太介意。以后他若约你,你也失约不就行了?别和自己过不去。”

清衍轻笑,道:“多谢。我也是这么想的。”

程启安把手中拿的另一把伞递给清衍,道:“我家的人已经送伞来了,多谢公子的伞。”见清衍接过伞,他又道:“能与公子相约的,想必也是个君子,失约必有缘由,公子也不必太过纠结。”

清衍想笑,却还是忍住了,道:“也罢也罢。”

他们又交谈了几句,各自散了。

君子?

清衍收了打开的伞,淋着雨回了家。他太热了,想凉快一下,反正雨也不大。



司玉为清衍作了安排,现在清衍的身份是赵丞相一位门客的义子,初到京中没有熟人,暂住在赵府,还能去学堂听学。

只是住在这里,倒是惹上了一个大麻烦。

小院的门被推开,一个人从容地走了进来。这人是赵家的不知道几公子,叫赵坦之,也是清衍同窗。

他刚进来,便问:“司玉姑娘呢?”

清衍向他行了礼,道:“她出远门了,恐怕暂时不会回来。”

赵坦之的神色渐渐黯淡了下来,扯出一抹牵强的微笑,摆摆手准备离开。司玉来此被他撞见之后,他几乎每天都要来问一遍司玉,有时候一天还要问多遍。清衍觉得实在烦人,就对刚要离开的赵坦之说:“若是司玉姑娘回来了,我会告知赵公子的。”

言下之意,赵坦之不会听不明白。便是叫他没事别再来了。

赵坦之站了一会儿,走了。

清衍知道,就算赵坦之真心喜欢司玉,也是不会有结果的。司玉心里只有大爱,没有情爱。

此时的司玉,正在天上给她新弄到的灵猫顺毛呢。

“司玉司玉,你不去看清衍吗?”灵猫问道。

“看他作甚?”说完,又抱起这只黑色灵猫在脸上蹭了蹭,心满意足地抱着猫睡着了。灵猫化作人形,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模样,为司玉盖好了被子。随后又化为猫,钻进司玉怀里,与她一同睡了。

为何神帝也要睡觉?这事令天庭众仙都百思不得其解,反正自司玉出生,她就是极其贪睡的。



又过了七八日,程启安果然找上门了。他本是要去寻赵坦之,又听说清衍也住在此处,便登门拜访。他来的目的,就是和赵坦之谈论京中几户富贵人家的公子们相约去狩猎的事。此事由程家赵家分别出资,想办得热闹体面,甚至连皇子都有可能会来捧场。

程启安约了清衍,但清衍却道:“不去。”见他愣在原地,清衍又补充道:“家中有……”

“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?”程启安问道。

“公子多想了。”清衍微笑道,“只是真的没有时间。”

程启安笑笑,摆了摆手,道:“也罢,下次吧。”说完便转身离开,出去的时候绊到了门槛,差点摔倒。清衍微笑着摇了摇头,把门关上了。

这样算算,拒绝好几次了吧。

程启安邀他上船,他不去;邀他去画室,他不去;邀他去诗会,他不去;邀他散学同归,他借口等人;现在邀他去狩猎,他还是不去。

不管他是言谦秋还是程启安,都是一样的执着。清衍知道,以他的性格,若是答应了他什么,他尽兴了,过几日就会把清衍扔在一边没了兴趣。就像言谦秋那一世,他们好得太快,分开得也很决绝。就得像现在这样吊着他,他才能日思夜想,难以忘怀。

程启安出去后,没有直接离开,而是又去找了赵坦之,倒倒满腹委屈苦水,谁知道赵坦之脸色比他还难看。

“怎么了赵兄?”程启安关切地问道。

“有女宛如仙子,异于凡俗,目中流情,难求矣……”赵坦之叹道。

“看上谁家姑娘啦?”程启安笑着,用力一拍赵坦之的肩膀。赵坦之被吓了一跳,回击了程启安一掌,骂道:“滚,吓死我了。”

程启安笑着揉揉被他打到的地方,道:“说说看?再拖着要得相思病了。”

赵坦之喝了口茶,道:“我家一个门客的义子不是搬过来了吗?就是那个言清衍。那天我去拜访了一下,就看见了他院子里的一个女子,说真的,我长这么大,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。”说着,他露出痴迷的神色,程启安只觉得瘆人,猛地把他从幻想中拍醒了。

程启安道:“刚从那里出来,没看见女子。”

赵坦之趴在了桌子上,道:“说是出远门了……”他又猛地坐起,一下来了精神,道:“你说这个司玉姑娘和言清衍是什么关系?言清衍是不是把她藏起来了?”

“你别神叨叨的了……”程启安无奈地站了起来,“我走了,狩猎的时候好好表现,别输给我。”

赵坦之拿起桌上的一支笔向他扔了过去,笑骂:“以后你若是得了相思病,我定要笑死你!”

程启安回到了家,只觉得胸中烦闷,便用力地踢了凳子一脚,到头来疼的却还是自己。

又熬了半个多月,狩猎的日子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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